Opinion
家族傳承裡的常識 | 家族傳承裡的根問題（一）
October 26,2021
解決問題的前提選對問題。
“我孩子不聽話怎麼辦？”
一位A股上市公司的掌門人帶著整個家族辦公室團隊（包括老戰友、公司董秘和公司CFO等人）正在聆聽著我們關於境內外財富架構的設計方案。當他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二代培養”幾個字時，突然回過頭來對我們冷不丁地問了這一句。
孩子不聽話和家族企業是否上市沒啥關係。這個問題，和信託公司、會計師、律師、私人銀行等專業機構也都沒啥關係。所以，家族掌門人能問誰呢？
其實，比問題更重要的是問題本身有沒有問題，這比問誰更重要。
“孩子不聽話”這個提問，如果當時有時間現場交流，我們不會直接給予回答（因為我們並沒有答案），而是反過來詢問這位家族掌門人：
- 什麼叫孩子不聽話？
- 他沒聽什麼話？
- 他沒聽誰的話？
- 他是誰的話都不聽嗎？
- 他是現在不聽話還是之前不聽話?
- 孩子是沒聽你的“話”還是沒聽你的別的？
- 他是在什麼場景下沒聽話？
- 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聽話？
- 同樣的話講給大人聽或者其他的孩子聽，他們會聽嗎？
- …
人們時常會停留在問題的表象，而不是去尋找問題背後的根源。黃河裡的水如果要變得更加清澈，在下游治理會吃力不討好，只有從源頭治理才會有效果。
此文中，我們會提出解決家族傳承問題的第三個方法：找到根問題。
找到問題根源的一個簡單辦法，就是持續不斷地提問下去，一直到問無可問為止。這是一項所有人都可以掌握的方法，對專業知識基本上沒有依賴。
幾乎每個月，我們都會接到2-3個涉及二代接班問題的案例。粗略統計一下，在我們的家族夥伴中存在二代交接班問題的大約占到80%左右，應該說是相當普遍。
為了展示如何通過提問來找到根問題，我們不妨就以一個最近身邊的案子為例。各位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也可以一同思考，如果您就是我們，您會如何向這位案例中的父親提問。
△ X先生的煩惱
從上面的案例中來看，X先生在二代接班問題上至少有三個困惑，分別是兒子的企業管理、家族投資和情感婚姻問題。我們分別以這三個問題為例：
[1] 企業管理
X先生：我兒子管不好企業怎麼辦？
磐合：您兒子怎麼個管不好了？
X先生：他不能服眾。
磐合：他為什麼眾人不服？
X先生：公司裡的高管不相信他。
磐合：高管為什麼不信他？
X先生：因為我兒子能力跟不上。
磐合：您兒子為何能力跟不上？
X先生：他對企業管理沒有興趣。
磐合：企業管理為何讓兒子沒有興趣？
X先生：因為我們的行業太傳統了。
磐合：太傳統意味著什麼呢？
X先生：兒子就會覺得不好玩，沒有興奮點。
磐合：那兒子對什麼有興奮點呢？
X先生：投資，他喜歡投資。
磐合：投資裡有什麼讓兒子有興奮點呢？
X先生：因為來錢快啊。
磐合：所以你兒子喜歡能夠快速看到結果的事情是嗎？
X先生：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磐合：那我們應該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傳統企業在某一些方面能夠更快的看到投入產出的結果。那公司哪一個業務出結果最快呢？
X先生：應該就是市場和銷售部門。
磐合：或許值得一試。
[2] 家族投資
X先生：我兒子投資虧了好多錢，我要怎麼辦呢？
磐合：您希望兒子懂投資嗎？
X先生：我覺得需要的，家裡其實沒有人懂投資。
磐合：那兒子為什麼虧了那麼多錢呢？
X先生：我覺得是他在亂投，沒有章法。
磐合：為什麼兒子在投資上缺乏章法呢？
X先生：急於求成，希望很快看到結果。
磐合：為什麼兒子希望快速看到結果呢？
X先生：他自己從海外留學回來，學的也是金融，所以也希望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磐合：兒子為什麼希望證明自己的實力呢？
X先生：他可能覺得自己的老爸是上市公司老闆，所以也不能給家裡人丟臉。
磐合：那兒子怕在誰的面前丟臉呢？
X先生：其實主要還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
磐合：兒子最不希望在哪一位家人的面前丟臉呢？
X先生：應該就是我了。
磐合：你兒子現在虧了錢，你會瞧不起他嗎？
X先生：那倒也沒有，不過幾個億也不是小錢。
磐合：那您覺得兒子應該感到丟臉嗎？
X先生：至少也要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裡，不要再搞第二次了。
磐合：那我們有幫助兒子找過投資失敗的原因嗎？
X先生：還是缺乏經驗。
磐合：我們有安排他專門來學習投資嗎？
X先生：我以為他在大學裡都學過了？不是讀的就是金融嗎？
磐合：您在給錢之前是否就知道他沒有經驗？
X先生：我知道。
磐合：那為什麼還要給呢？
X先生：我也希望他能證明一下自己，在企業裡面樹立自己的威信。
磐合：這樣看起來，如果要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就不能為了證明自己而不考慮實際情況。為了給孩子減壓，但也保持孩子對投資的興趣和信心，我建議對投資進行系統學習。在此之前，不必再給大額的資金了。
[3] 情感婚姻
X先生：我兒子現在的女朋友非常不靠譜，各方面都不行，我該怎麼辦呢？
磐合：她哪裡不靠譜呢？
X先生：沒有正經工作，學習也很普通，相貌也完全配不上我兒子。
磐合：那您兒子喜歡她什麼呢？
X先生：我們真的是不知道。
磐合：一定有您兒子看上對方的地方。如果有，會是什麼呢？
X先生：我覺得可以是比較能討好我兒子吧。
磐合：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X先生：反正我兒子做什麼、說什麼她都支持。
磐合：如果有人這樣對您，您覺得如何？
X先生：應該感覺還是可以。
磐合：您兒子現在最聽誰的話呢？
X先生：不怎麼聽我的，因為我老要批評他。
磐合：還有誰呢？
X先生：那就只有他媽了。
磐合：她媽媽會批評他嗎？
X先生：比我好一點。
磐合：所以您覺得您兒子到底為什麼會找一位您不滿意但是他卻很滿意的女友了嗎？
X先生：因為我們沒給的人家給了。
通過連續10-20個問題的互動交流，X先生在這三個方面應該會有自己的思路了。
總結一下，X先生的孩子在企業管理、投資能力和情感婚姻上所遇到的問題，都有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 企業管理：沒能找到子女個人興趣與企業管理之間的重合點。所以，這個結合點在何處？
- 家族投資：證明自己這個老爸給的“KPI”指標加上沒有培訓就上崗，共同導致了不理想的結果。所以，要不要換一個“KPI”並配上合適的上崗前培訓？
- 情感婚姻：兒子在父母這裡沒得到的“愛”，於是就到外面去找誰能給。所以，家人要不給更多能夠讓兒子感受到的“愛”？
在現實場景中，我們還會進一步的挖掘下去，並可能發現上面的這些結論依然不是“根問題”。
[1] 不知道還有“根”問題的存在
以為所見的問題即為問題的全部，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背後還有深層次的原因。
[2] 僅僅只能看到真相的一部分
這一條非常隱蔽。我們一般會假設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並基於這些信息來做出判斷，而實際上很有可能存在著認知的盲區。這種盲區又一分為二，一種是我們知道存在的盲區，另一種是我們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盲區。當我們僅以至多一半的“視覺”來看待問題時，我們找到迷宮出口的概率將遠低於一半。
[3] 不願意或沒有能力往下深挖
特別的，家族掌門人的時間非常寶貴，在涉及家人的事務上一般傾向於不花時間，最好是簡單粗暴一點。長此以往問題就越積越深，挖掘的難度越來越大，對挖掘能力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4] 不想面對問題
幾乎所有的問題都是“人”的問題，而家族之中“人”的問題大部分都可能是指向家族一代成員自己的。當我們發現根源離自己越來越近時，就容易越來越抗拒，選擇其他道路，並最終與解決問題漸行漸遠。
總體而言，僅有有限的家族一開始就提出了足夠深入的問題（即使這個問題聽上去非常簡單）。對的問題等於成功的一半，對的問題也大量節省了所有人在前期摸索中所耗費的時間精力。
某位家族掌門人在諮詢的早期就提出他想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提升家族的凝聚力。他沒有問“孩子不聽話怎麼辦？”，沒有問“家族信託要怎麼弄？”，也沒有問“家族憲法怎麼搞？”，而是提出了一個更深一點的問題。凝聚力問題離這位家族掌門人自己已經足夠近了，他已經非常地盡力了。
△ 問題的“根”度
家族辦公室的主要功能是在財富保全、財富增長與財富傳承的三個主要方面上持續確保家族傳承進程不受阻礙。因此，家族辦公室的一個重要角色就是家族掌門人在家族傳承問題上的決策支持者，這個角色的重要功能之一就要體現在協助家族找到“根問題”。
家族傳承工作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只是停留在問題的表面，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那麼這項任務便不可能高效完成，家族成員也會因此而陷入無止境的繁忙勞碌之中。
關於家族傳承細分領域裡更多常見的“根問題”，我們將在後續文章中繼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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